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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在朋友圈发了《中国武术精神的思考》一文，引起了较大反响，阅读量和转载量都比较大，和武术界的几个朋友还有我的弟子们也进行了一些讨论，大家觉得中国武术在现代的传播中剥离了其固有的“武道”精神，而仅仅是剩下了技术层面的“繁荣”。

在人类武道的演进历史上，中国武术无疑是最为深厚，亦是贡献最大的，可以说在明代巅峰时期，影响了几乎东南亚各国的武术，但到头来，我们却剩下了空洞的躯壳，或者说“文化”和“技术”是切割的，无法在技术的体验中感悟其独有的“武道”文化，即“武文化”，而是和武技相去甚远的“文化”，这不能不说是中国武术的悲哀。

郑旭旭教授旅居日本多年，对于日本武道有着精深的研究，近代以来，日本武道完成了从“术”到“道”的提升与演进，从而在学校教育中把武道作为人格历练的一种手段，而这种教育是终身的，绝非像我们仅仅是作为一种“强身健体”的手段。

纵观日本的武道教育，人家在服装、礼仪、规范还有技术上是注入了武道的精神和文化，而且是一成不变的，是终身的体悟，而我们却是在年年修改，还有百花齐放的“校本教材”，让学生有些茫然而不知所措，更谈不上能够把幼年学习的武术作为一种“从一而终”的武道来研修。

武冬教授在日本访问期间，目睹了日本中学生的“武术操”，他说十分震撼，一排排学生身着剑道服，拿着竹剑，在操场上“冲锋陷阵”，场面宏大而激烈，他觉得这才是武道，把人培养和历练成一名“武士”。而我们的学生呢，在训练馆里，穿着花枝招展的练功服，在做着专家们编纂的“武术操”，在气势和精神上逊色了许多，对于器械我们则是回避的，因为担心校园安全事故，所以干脆都变成徒手的“武术操”了。

每每看到这一幕景象，我们都会为中国武术而感到悲哀和凄凉，被阉割了精神和文化的中国武术无论在美感还是表现上都无法与体操、舞蹈相媲美，我们也无可奈何地看到越来越多的中学生抛弃了武术而走进了剑道馆、击剑馆。

我们在学校武术教育上进行过长达百年的尝试，但依然没有做到真正意义上的“进入”，究其原因，我们没有把武术作为一种武道，一种精神来呈现给我们的下一代，我们只是空洞地宣教中国武术如何如何，如何承载了多少中国的传统文化，如何博大精深，如何搏击，但学生们学到手的技术却和这种说教是大相径庭甚至背道而驰。

我们甚至为动作的名称煞费苦心，附加了“文化”的元素，但反观剑道，很简单，就是一个“正”和“斜”，一个“击”，而击剑就是一个“刺”，但人家把文化和精神融入在细节还有技术中，通过经年累月的汗水和体验慢慢就把这种精神熔铸到骨子里，而不是表面。

泰拳好歹还有一个“拜师舞”，空手道还有一个“寸止”，剑道还有“残心”，而我们就只剩下一个“抱拳礼”了，更大的问题是“练”和“打”完全的脱节。而在民间，有许多老拳师对祖宗留下的武艺心存敬畏，他们在艰难地传承、珍守着他们痴心的武艺，固守着那份高傲、孤独和风骨，在封闭的时代，他们受到敬仰和尊重，然而到了今天，我们却给予他们太多的“祛魅”，太多的“误读”，太多的质疑，从而让传统武术和文化那仅存的空间瞬间崩塌。面对光怪陆离的世界格斗，他们不知所措，他们土得掉渣，他们如同那要被从宇宙抹去的阿凡达。

他们黯淡，他们忧伤，他们悲凉。

昨晚，和一名弟子谈到了刀法，他最近一直在研习剑道，他说每次练完都会有一种全新的感悟，都会震撼。我说，中国的刀法其实是被太多的“花法”掩盖了，让我们无从寻觅其“真意”，但中国人在武艺上的智慧却是过人的，是独具的，例如中国人用“身法”来辅助刀法，使得出刀的速度和力度更为充沛，利用“步法”来调整出刀的位置和角度，还有“高低远近”，更有那微妙的“刃背转换”，却是在“倏忽纵横”之间。这一点上，中国的武艺家们进行了筚路蓝缕的探索和实践，而这种遗存和精神依然保留在为数不多的流派之中，但在当下太多的“创新”中却是黯然失色，相形见绌。

日本武术界尊崇宫本武藏，把他的著作《五轮书》作为武道的圭臬。而我们却把戚继光、俞大猷、程冲斗还有吴殳的那些著作尘封在历史之中，我们热衷于套路的“美轮美奂”和散打的“独霸天下”，我们在MMA的笼斗中狂欢，我们陶醉于揭开中国武术一个又一个“谜底”，我们质疑我们历史上的大师和宗师，像我们否定岳飞、文天祥还有刘胡兰、雷锋一样，我们在狂欢的时代消费着我们自己，也消费着我们的祖宗。

我们忽略了武术固有的传承、精神和血脉。我们在武道本位的道路上渐行渐远，我们一直在苦苦探索，汲汲以求，但我们却收效甚微，甚至是南辕北辙。

对于中国武术，从“术”至“道”，依然路漫漫。

作者简介：

封面人物：作者在电影《大明传奇》中出演彭儒林。

《一极课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