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徐浩峰的电影《箭士柳白猿》导演
徐浩峰迄今为止,我自己拍过三部电影,都是武侠,一部是《倭寇的踪迹》,一部是《师父》,还有一部就是现在的《箭士柳白猿》,不是个多产的导演。这部电影改编自我自己写的小说《柳白猿别传》,柳白猿是一个具体的人,也是一个代代相传的名号。春秋战国时期,太子丹使荆轲刺秦,荆轲没有等到友人刺客柳白猿,才带了秦舞阳这个窝囊废。以前也有人问柳白猿这个人物的寓意是什么,我大概是这么说的,我要通过柳白猿来寻找中国人失去的容貌和名分。现在很难在武打片里看到武术看到功夫,我们能看到的是一群人穿着古代的衣服说着流行的话语,吊着威亚在绿布前飞来飞去。这样的武侠只有视觉奇观,见不到真。我拍《柳白猿》,里面出现的武术,包括用抢和用弓的用法,在民间和历史上都是有据可循的,而这些东西首先就被现代武打片淘汰了,可以说我是用他们淘汰的东西在拍电影。我觉得一个东西的珍贵,不在于独创,而在于普遍性。《柳白猿》里用的武术是在民间存在的,而不是我独创的,只不过将其搬上银幕是比较少见的。例如在片中我使用了划勒巴子(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条凳上,膝盖抵膝盖进行比武,先倒下或者摔出去的为输)。划勒巴子在上世纪年-年的天津非常流行,但是近年来知道,并用这种方式来训练和比武的人也比较少了。但是你如果问一些正宗的武林后裔,他们是知道划勒巴子的。我也是小时候见过,所以想在电影中将其恢复过来。《箭士柳白猿》,我主要拍了两种兵器,弓与枪。射箭之道与君子之道有很多共通之处,射箭讲究中庸,不偏不倚,讲究静,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中国北方流行大枪主要有两种,岳武穆十三枪和赵子龙十八枪,而这两者都是刚猛凌厉的骁将。匡一民一生追求的是建功立业,而柳白猿则是一支离弦之箭寻找射回来的路。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代表事业的枪,与代表内心的弓,两者之间进行了对决,即“外在对决内在”。电影里,这两种代表传统的兵器跟西方的枪有一次微妙的交集,是西方的火器跟东方的冷兵器的历史交接,是一次冷兵器的绝响。电影并没有把习武之人写成丧家之犬,他们知道历史的变化,但在这之前有一次华丽的谢幕。我在这个电影里要呈现的,是人性的风骨,是末世武人被时代碾压之前的体面。从《倭寇的踪迹》开始,就有人说我的电影不够主流。那主流是什么呢,是好莱坞式的叙事和场面,还是晚会式的口号和娱乐?经济能把一切都扭曲,容易让人妥协,让人没有标准。但是我一直觉得电影是大众艺术,得有一个大众审美,必须不断地有人提个醒,才会形成大众审美观。一说商业片就是美女帅哥,这其实并不符合商业规律。我们追求好莱坞模式近三十年,每一年都创造新的票房纪录,但理念依然是稀缺品,观众还是很难获得终极的满足感。我们现在的电影数量越来越多,却并未因此而变得多元,反而越来越趋同,在寻找观众胳肢窝上用尽了手段。在这样的电影环境下,柳白猿被认为是一个异类,我很高兴。一个时代的叙事作品一定是需要大量的正剧充斥,然后再伴随着喜剧,如果一个时代只有喜剧没有正剧是不正常的。我们谈论某些事情好像只有批判才能显示自己的高明。进入中年之后,我发现人们往往在批判后都进入了自毁的情绪,变得更加自私,更敢伤害别人,这也是我亲眼目睹很多文化批判的结果。《箭士柳白猿》是想给世界一个肯定,即便你经历很大的痛苦,但还是要有方向,即使在时代里茫然没有了方向,也要有一个定位,付出多大代价也不动摇。一个人在电影院看完电影后,影片中要有一些东西在生活中得到延伸,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电影观。演员
宋洋「柳白猿是我的天命,这辈子只守着这件事,我不能出意外。」这是一个受人敬畏、身份显赫的武林仲裁人对自己说的话,冷酷却悲凉,这样的武人只会出现在徐浩峰的小说和电影里。曾遇媒体要我形容徐导,久思,打了个有信息量的比喻:「一个民国时期大家族的继承者,偏偏不爱生意爱文艺。」他的气质、规矩、才华、学识、智慧和执着,都含在比喻里了,太白话了点不着睛。一位相熟的长辈曾戏称:「如果浩峰不当导演而从商,一定会是胡雪岩式的大家,他太懂中国的人文了。」评价一部电影,最好绝对客观。《箭士柳白猿》,我是一名全程参与者,倾注个人情感太多,这样大的命题,有些无从入手,那就想到什么写什么吧。每个男孩都曾有一片心中的「江湖」,那是片只供打斗不担后果的乐土,英雄生来就有仇要报,养家糊口并不困难,打败所有人才是终极目标,快意恩仇浪迹天涯…那是儿时耳濡目染的武林,在那个年代,引人入迷;时代发展,艺术形式与时俱进,流行唱法由字正腔圆音润空灵衍生至真实自然诉说情感,大众看惯了高于生活,已逐步追求源于生活,徐导的武林大门将开,武人也再不是凶狠武夫的形象。武术在民国时称为国术,是中华传承的一脉,何等悠远。武林仲裁人是柳白猿的独家身份,无组织帮手,独断武行纠纷,何以服众?老中国人重礼重面儿,武人更有过之,大家身份高,守住规矩如护住脸面,撕脸耍狠是街边混混的行为,大家服理,是守武馆文化,这在当时人文中是成熟体系。但凡事两面,自有不服之人,他们要么被柳白猿空拉弓弦展示的拳劲震慑,要么进行暗害,固主持公道难保善终,若后继无人,就要像逃犯一样生活。这个心灵受创的少年,还未修复人格又成仲裁继承人,似脱胎换骨即再世为人,实却要以另一种方式继续躲避世人,还要守业。柳白猿在被动的命运里拖着残缺的身心踉跄前行,他拼命挣脱、寻找自我,却逢冷热兵器时代变迁,何安何下?这是他的宿命。「守」与「寻」成了柳白猿一生的主题,也是上一代柳白猿临终的牵挂。演徐导的人物,创作方式不同以往,不能仅局限于剧本或年代事件,因为要展现的是大众现下难见而他曾独见的特殊人群,是有迹可寻的。他会跟演员讲述大环境,很具象,我如听书般入迷,周围都明亮了,自己就容易找到立足点了。受徐导启发,新认为的侠,大概是落破的贵族流落到了民间。就算不是贵族,也一定品德高贵,受过高等教育,不是市井混混打架厉害就能成侠。过人的见识和知识文化的贮备,使他在民间容易成为领袖,出身高或学识高导致他品性也高,使他可无欲则刚。徐导的电影还原中国古兵器是一亮点,兵器选择上更是寓意深远。弓、象征人的精神和内心,枪、象征人的事业,同是枪字,长枪代表武行、手枪代表军界,手枪又是冷热兵器时代变迁的代表武器。戏中匡一民握手枪企图震住柳白猿,他也勉随军界企图扶一人得天下,以成就自己事业大器晚成。最终红尘来去一场空,空怀了一身即将新时代中逝去的功夫,他哀叹世风投机取巧,宛如于老一生。最后和柳白猿的古兵器对决就是冷兵器的绝响,心哀。念起于老,更哀,《箭士柳白猿》亦是于承惠老先生的绝唱,望于老一切都好。____________对你们来说也许我很陌生,也许我算熟悉,也许有人记得我的溪风、阿寺、甄志丙,也许有人看我仍是耿良辰。今天来和大家聊的这部电影,是我至今在完成度上最满意的作品,拍摄时几度失控不能自己,那种感觉再难遇见。同时,徐导的作品一定是具极大讨论度的,欢迎你们观影后参与讨论,虽身在台湾拍戏,但凡有空我就与大家交流,谢谢。(建议大家二刷以上再总结问题,我也是怕被问懵的……)题图来源:《箭士柳白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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